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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"桃李春風一杯酒，江湖夜雨十年燈"全詩賞析 \"桃李春風一杯酒，江湖夜雨十年燈\"出自北宋詩人黃庭堅的?寄黃幾復?寄黃幾復我居北海君南海，寄雁傳書謝不能?！　√依畲猴L一杯酒，江湖夜雨十年燈?！　〕旨业兴牧⒈?，治病不蘄三折肱。　　想見讀書頭已白，隔溪猿哭瘴溪藤。賞析：這首詩作于公元1085年〔宋神宗元豐八年〕，此時黃庭堅監(jiān)德州〔今屬山東〕德平鎮(zhèn)。黃幾復，名介，南昌〔今江西南昌市〕人，與黃庭堅少年交游，此時知四會縣〔今廣東四會縣〕；其事跡見黃庭堅所作?黃幾復墓志銘?〔?豫章黃先生文集?卷二三〕?！　　拔揖颖焙＞虾（?，起勢突兀。寫彼此所居之地一“北〞一“南〞，已露思念友人、望而不見之意；各綴

2、一“海〞字，更顯得相隔遼遠，海天茫茫。作者跋此詩云：“幾復在廣州四會，予在德州德平鎮(zhèn)，皆海濱也。〞　　“寄雁傳書謝不能〞，這一句從第一句中自然涌出，在人意中；但又有出人意外的地方。兩位朋友一在北海，一在南海，相思不相見，自然就想到寄信；“寄雁傳書〞的典故也就信手拈來。李白長流夜郎，杜甫在秦州作的?天末懷李白?詩里說：“涼風起天末，君子意如何？鴻雁幾時到，江湖秋水多！〞強調音書難達，說“鴻雁幾時到〞就行了。黃庭堅卻用了與眾不同的說法：“寄雁傳書——謝不能。〞意謂：我托雁兒捎一封信去，雁兒卻謝絕了?！凹难銈鲿暎@典故太熟了，但繼之以“謝不能〞，立刻變陳熟為生新。黃庭堅是講究“點鐵成金〞之法的，王

3、假設虛批評說：“魯直論詩，有‘奪胎換骨’、‘點鐵成金’之喻，世以為名言。以予觀之，特剽竊之黠者耳。〞〔?滹南詩話?卷下〕類似“剽竊〞的情況當然是有的，但也不能一概而論。上面所講的詩句，可算成功的例子?！　　凹难銈鲿?，作典故用，不過表示傳遞書信罷了。但相傳大雁南飛，至衡陽而止。王勃?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?云：“雁陣驚寒，聲斷衡陽之浦。〞秦觀?阮郎歸?云：“衡陽猶有雁傳書，郴陽和雁無。〞黃庭堅的詩句，亦同此意；但把雁兒擬人化，寫得更有情趣?！　〉诙?lián)在當時就很有名。?王直方詩話?云：“張文潛謂余曰：黃九云：‘桃李春風一杯酒，江湖夜雨十年燈?！嫫嬲Z。〞這兩句詩所用的詞都是常見的，甚至可說是“陳

4、言〞，談不上“奇〞。張耒稱為“奇語〞，當然是就其整體說的；可惜的是何以“奇〞，“奇〞在何處，他沒有講。其實，正是黃庭堅這樣遣詞入詩，才創(chuàng)造出如此清新雋永的意境，給人以強烈的藝術感染?！　∪螠Y說這“兩句皆記憶往時游居之樂〞，看來是弄錯了。據(jù)?黃幾復墓志銘?所載，黃幾復于公元1076年〔熙寧九年〕“同學究出身，調程鄉(xiāng)尉〞；距作此詩剛好十年。結合詩意來看，黃幾復“同學究出身〞之時，是與作者在京城里相聚過的，緊接著就分別了，一別十年。這兩句詩，上句追憶京城相聚之樂，下句抒寫別后相思之深。詩人擺脫常境，不用“我們兩人當年相會〞之類的一般說法，卻拈出“一杯酒〞三字?！耙槐屁?，這太常見了，但惟其常見，正可

5、給人以豐富的暗示。沈約?別范安成?云：“勿言一樽酒，明日難重持。〞王維?送元二使安西?云：“勸君更進一杯酒，西出陽關無故人。〞杜甫?春日憶李白?云：“何時一樽酒，重與細論文？〞故人相見，或談心，或論文，總是要吃酒的。僅用“一杯酒〞，就寫出了兩人相會的情景。詩人還選了“桃李〞、“春風〞兩個詞。這兩個詞，也很陳熟，但正因為熟，能夠把陽春煙景一下子喚到讀者面前，用這兩個詞給“一杯酒〞以良辰美景的襯托，就把朋友相會之樂表現(xiàn)出來了?！　≡僭囅?，要用七個字寫出兩人離別和別后思念之殷，也不那么容易。詩人卻選了“江湖〞、“夜雨〞、“十年燈〞，作了動人的抒寫?！敖曇辉~，能使人想到流轉和飄泊，杜甫?夢李白?云

6、：“江湖多風波，舟楫恐失墜。〞“夜雨〞，能引起懷人之情，李商隱?夜雨寄北?云：“君問歸期未有期，巴山夜雨漲秋池。〞在“江湖〞而聽“夜雨〞，就更增加蕭索之感。“夜雨〞之時，需要點燈，所以接著選了“燈〞字?！盁舁?，這是一個常用詞，而“十年燈〞，那么是作者的首創(chuàng)，用以和“江湖夜雨〞相聯(lián)綴，就能激發(fā)讀者的一連串想象：兩個朋友，各自飄泊江湖，每逢夜雨，獨對孤燈，互相思念，深宵不寐。而這般情景，已延續(xù)了十年?！　赝ン薏挥脛釉~，只選擇假設干名詞加以適當?shù)呐浜希瑢懗隽恕半u聲茅店月，人跡板橋霜〞兩句詩，真切地表現(xiàn)了“商山早行〞的情景，頗為后人所稱道。歐陽修有意學習，在?送張至秘校歸莊?詩里寫了“鳥聲梅店雨，柳

7、色野橋春〞一聯(lián)，終覺其在范圍之內，他自己也不滿意〔參看?詩話總龜?、?存余堂詩話?〕。黃庭堅的這一聯(lián)詩，吸取了溫詩的句法，卻創(chuàng)造了獨特的意境?！疤依瞑?、“春風〞、“一杯酒〞，“江湖〞、“夜雨〞、“十年燈〞，這都是些名詞或名詞性詞組，其中的每一個詞或詞組，都能使人想象出特定的景象、特定的情境，展現(xiàn)了耐人尋味的藝術天地?！　⊥瑫r這兩句詩，還是相互對照的。兩句詩除各自表現(xiàn)的情景之外，還從相互對照中顯示出許多東西。第一、下句所寫，清楚是別后十年來的情景，包括眼前的情景；那么，上句所寫，自然是十年前的情景。因此，上句無須說“我們當年相會〞，而這層意思，已從與下句的對照中表現(xiàn)出來。第二、“江湖〞除了前面所

8、講的意義之外，還有與京城相對的意義，所謂“身在江湖，心存魏闕〞，就是明顯的例證。“春風〞一詞，也另有含意。孟郊?登科后?詩云：“昔日齷齪缺乏夸，今朝放縱思無涯。春風得意馬蹄疾，一日看盡長安花。〞和下句對照，上句所寫，時、地、景、事、情，都依稀可見：時，十年前的春季；地，北宋王朝的京城開封；景，春風吹拂、桃李盛開；事，友人“同學究出身〞，把酒歡會；情，那么洋溢于良辰美景、賞心樂事之中?！　　疤依畲猴L〞與“江湖夜雨〞，這是“樂〞與“哀〞的對照；“一杯酒〞與“十年燈〞，這是“一〞與“多〞的對照?！疤依畲猴L〞而共飲“一杯酒〞，歡會極其短促。“江湖夜雨〞而各對“十年燈〞，飄泊極其漫長。快意與失望，暫聚與

9、久別，往日的交情與當前的思念，都從時、地、景、事、情的強烈對照中表現(xiàn)出來，令人尋味無窮。張耒評為“奇語〞，并非偶然。　　后四句，從“持家〞、“治病〞、“讀書〞三個方面表現(xiàn)黃幾復的為人和處境。　　“持家，——但有四立壁〞，“治病，——不蘄三折肱〞。這兩句，也是相互對照的。作為一個縣的長官，家里只有立在那兒的四堵墻壁，這既說明他清正廉潔，又說明他把全部精力和心思用于“治病〞和“讀書〞，無心、也無暇經(jīng)營個人的安樂窩?！爸尾〃暰浠?左傳定公十三年?記載的一句古代成語：“三折肱，知為良醫(yī)。〞意思是：一個人如果三次跌斷胳膊，就可以斷定他是個好醫(yī)生，因為他必然積累了治療和護理的豐富經(jīng)驗。在這里，當然不是說

10、黃幾復會“治病〞，而是說他善“治國〞，?國語晉語?里就有“上醫(yī)醫(yī)國，其次救人〞的說法。黃庭堅在?送范德孺知慶州?詩里也說范仲淹“平生端有活國計，百不一試埋九京〞。作者稱黃幾復善“治病〞、但并不需要“三折肱〞，言外之意是：他已經(jīng)有政績，顯露了治國救民的才干，為什么還不重用，老要他在下面跌撞呢？　　尾聯(lián)以“想見〞領起，與首句“我居北海君南海〞相照應。在作者的想象里，十年前在京城的“桃里春風〞中把酒暢談理想的朋友，如今已白發(fā)蕭蕭，卻仍然象從前那樣好學不倦！他“讀書頭已白〞，還只在海濱作一個縣令。其讀書聲是否還象從前那樣歡快悅耳，沒有明寫，而以“隔溪猿哭瘴溪藤〞作映襯，就給整個圖景帶來凄涼的氣氛；不平

11、之鳴，憐才之意，也都蘊含其中。　　黃庭堅推崇杜甫，以杜甫為學習典范，七律尤其如此。但比較而言，他的學習偏重形式技巧方面。他說：“老杜作詩，退之作文，無一字無來處，蓋后人讀書少，故謂韓、杜自作此語耳。古之能為文章者，真能陶冶萬物，雖取古人之陳言入于翰墨，如靈丹一粒，點鐵成金也。〞〔?答洪駒父書?〕而杜甫的杰出之處主要表現(xiàn)在以“窮年憂黎元〞的激情，藝術地反映了安史之亂前后的廣闊現(xiàn)實。詩的語言，也豐富多彩，元稹就贊賞“憐渠直道當時語，不著心源傍古人〞的一面。當然，杜甫的不少律詩，也是講究用典的；黃庭堅把這一點推到極端，追求“無一字無來處〞，其流弊是生硬晦澀，阻礙了真情實感的生動表達。但這也不能一概而

12、論。例如這首?寄黃幾復?，就可以說是“無一字無來處〞。但并不覺晦澀；有的地方，還由于活用典故而豐富了詩句的內涵；而取?左傳?、?史記?、?漢書?中的散文語言入詩，又給近體詩帶來蒼勁古樸的風味。　　黃庭堅主張“寧律不諧而不使句弱〞。他的不諧律是有講究的，方東樹就說他“于音節(jié)尤別創(chuàng)一種兀傲奇崛之響，其神氣即隨此以見〞。在這一點上，他也學習杜甫。杜甫首創(chuàng)拗律，如“落花游絲白日靜，鳴鳩乳燕青春深〞，“有時自發(fā)鐘磐響，落日更見漁樵人〞等句，從拗折之中，見波峭之致。黃庭堅推而廣之，于當用平字處往往易以仄字，如“只今滿坐且尊酒，后夜此堂空月明〞，“黃流不解涴明月，碧樹為我生涼秋〞，“清談落筆一萬字，白眼舉觴三百杯〞等都句法拗峭而音響新異，具有特殊的韻味。這首?寄黃幾復?亦然?！俺旨舀暰鋬善轿遑?，“治病〞句也順中帶拗，其兀傲的句法與奇峭的音響，正有助于表現(xiàn)黃幾復廉潔干練，剛正不阿的性格。　　黃庭堅與黃幾復交情很深，為他寫過不少詩，如?留幾復飲?、?再留幾復飲?、?贈別幾復?等等。這首?寄黃幾復?，稱贊黃幾復廉正、干練、好學，而對其垂老沉淪的處境，深表惋惜。情真意厚，感人至深。而在好用書卷，以故為新，運古于律，拗折波峭等方面，又都表現(xiàn)出黃詩的特色，可視為黃庭堅的代表作。